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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春，細雨浸潤著五馬街的青石板，千年古井旁，一簇新發(fā)的苔痕攀上井沿。溫州二十八宿井旁人頭攢動，文物專家俯身丈量修復后的井欄刻度，檢察官在旁講述著文物保護法規(guī)，街坊們圍著展板細讀古井千年歷史，年輕游客舉起手機定格井欄紋路——斑駁苔痕映著鏡頭微光，恍惚凝著建城時的鑿井聲、聚落時的汲水影，千年光陰在此重疊。
“周邊干凈了，井水清澈了，連苔痕都透著精神氣！”從小在這里長大的李阿婆摸著井沿，感嘆道。
從湮沒于市井的斑駁古井，到承載千年文脈的活態(tài)地標，溫州二十八宿井跨越時間長河，重現(xiàn)古韻。在新修訂的文物保護法施行之際，記者走近溫州二十八宿井，探尋文物保護與現(xiàn)代治理間的“最優(yōu)解”。
古井之困
對古井的守護，始于溫州籍文史專家陳彼得的發(fā)現(xiàn)。
溫州二十八宿井，于晉明帝太寧元年溫州建城時開鑿，二十八井以象列宿，取“天長地久、水源不斷”之意，與古城山水斗城格局渾然一體。
“那天我正帶友人游覽溫州，提起二十八宿井，友人就慕名去游覽。”陳彼得憶起2023年深冬。當他帶友人行至鐵欄井邊，發(fā)現(xiàn)千年古井被垃圾分類房淹沒，文物保護區(qū)域環(huán)境雜亂。
陳彼得當即撥通長期從事文保工作的好友朱銘的電話，這名在井邊長大的鹿城區(qū)人大代表當即前往調研。
“井欄裂縫里卡著竹簽，鋼罩上纏滿電線，垃圾分類箱挨著井臺，泔水漬滲進了石縫……這哪里是我童年記憶里的二十八宿井？”朱銘走訪了二十八宿井的橫井、鐵欄井等重點古井，景象令人揪心。
2024年鹿城區(qū)兩會前夕，朱銘一頭埋進了古井調查，辦公室案頭堆著《溫州古井》書籍、井水檢測超標報告以及古井“戴鋼罩”、私拉電線的照片……最終，他圍繞環(huán)境整治、防護規(guī)范、修繕監(jiān)管等方面，撰寫形成《關于二十八宿井周邊環(huán)境整頓的建議》并提交區(qū)兩會。
聯(lián)手破題
“真正推動整改時，才發(fā)現(xiàn)比寫代表建議復雜多了。”朱銘說，當時井欄旁有的商戶覺得“整改擋了財路”，不肯撤攤位，甚至有人反問“古井留著有啥用”。
檢察官辦案組調取歷史檔案，并邀請文物專家蔡鋼鐵、“益心為公”志愿者朱林岐，多次前往現(xiàn)場協(xié)助勘查。“‘鋼罩’這種封閉式保護看似安全，實則破壞文物原貌和景觀；頂部鋼罩上捆有各種水管和電線，長期浸于水中，存在漏電隱患……”蔡鋼鐵在古井旁，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。
“那天下著細雨，周邊不少居民都在圍觀我們的勘查。我就借機向他們講述二十八宿井的故事，徐纓則科普文物保護法，解釋‘破壞文保單位是要負法律責任的’。情與法雙管齊下，附近居民和商戶慢慢聽進去了。”朱銘說。
今年1月3日，鹿城區(qū)檢察院會議室內人頭攢動，一場檢察建議公開送達會拉開了古井保護的序幕。
“古井的鋼罩必須拆除，做成內置式井罩，螺絲孔洞需填補，周邊環(huán)境整治也刻不容緩。”蔡鋼鐵說。
鹿城區(qū)文化和廣電旅游體育局旅體中心黨組成員項新提出以“二十八宿井之三牌坊古井模式”的整改方案為參照，修復二十八宿井之鐵欄井、橫井等。
……
很快，一份涵蓋古井本體修復、水質凈化、環(huán)境提升、文化標識重塑方面的“療愈方案”正式啟動。在隨后的溫州二十八宿井保護工作推進會上，鹿城區(qū)檢察院搭建起多方對話平臺。最終，當?shù)卦阡撜植鸪龝r序、古井保護性措施、經(jīng)營場所退讓距離等具體問題上商討出可行路徑，并上報浙江省文物局審核。
讓文物活起來
2月26日，檢察官辦案組組織開展“回頭看”活動，朱銘、項新、蔡鋼鐵、朱林岐等人對鐵欄井、橫井、煉丹井及縣前頭井修繕保護情況進行實地查看，只見井邊的垃圾分類房已遷移，井邊環(huán)境干凈，井水清澈。
其實，鹿城對溫州二十八宿井的整治已超越簡單的環(huán)境清理與修復：當?shù)匾浴白钚「深A”為準則，對二十八宿井實施科學修繕，與散落的古井、古巷等古跡有機銜接；以環(huán)境小品的形式，講述古井歷史及古城規(guī)劃；不定期開展古井保護普法……
不止是鹿城。近年來，全省以“保護第一、加強管理、挖掘價值、有效利用、讓文物活起來”為工作要求，因地制宜推進古井保護。
在杭州上城，當?shù)匕沿S富的古井資源串聯(lián)起來，結合二十四節(jié)氣、暑期等節(jié)點，向市民游客展示與古井相關的水文化，形成宋韻古井文化傳承展示矩陣；在永康，145口古井有了“身份證”，當?shù)剡€動態(tài)監(jiān)測井體傾斜、水質變化情況；在平湖，當?shù)赝ㄟ^立牌標注歷史背景，強化研究與教育功能，將其轉化為社區(qū)教育載體……千年古井，已超越其功能本身，成為一種承載鄉(xiāng)愁的文化象征。
